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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深切悼念恩师李龙先生

    2020122日下午1545分,初冬季节的一个平常日子,一缕和煦的阳光照在武汉中南医院的一张病床上,上面躺卧着一位老人——杰出资深法学家李龙先生。先生紧闭着双眼,任凭怎么呼喊,却依然沉默不言。老人家累了,或许只想休息一会儿。然而李先生事实上离开了我们,再也不回来了。在先生住院期间,我与蒋银华来到先生病床边,看望先生;看着先生那瘦弱的脸,心里难受极了,眼里泪水忍不住流下来。当时,蒋银华还连线了吴家清、张知干、魏腊云、陈雅丽等同学。我们知道,李老师病重,有一天会离开我们;然而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。深情地呼喊:“敬爱的李老师,请您别走,请您留下来!”然而老人家却再也听不见了!瞬间,无助的泪如雨丝一般。人世间为何这般无情!上苍何为非要把李先生曾受迫害而在监狱度过的22年也计入他的生命周期内?初冬的阳光最终没能唤醒沉睡中的先生,珞珈的山川树木为之哭泣含悲。

    老人静静地躺卧在那里,脸上的道道皱纹镌刻着昔日的沧桑。先生一生满怀匡扶正义、济世安民的高尚情怀。13岁时,就当了娃娃兵,参加抗美援朝作战;因为年少,拿不起三八式步枪,只能从事医疗救护工作。17岁时,考入武大法律系从事法律专业学习与研究。22岁时,先生因给前南斯拉夫领导人铁托写信一事被蒙冤沉狱22年。每当先生讲述这段往事时,就禁不住流泪。李先生说,那时家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。在李先生哥哥找到先生后,先生的哥哥深情地对他说:“我们到处打听你的消息,但却无法知道你究竟在哪里后。”先生历经坎坷磨难,43岁时,终得重见阳光,于黄石师范学院政教系任教,正式开启法学研究人生历程。此时,先生也已过不惑之年。51岁时,李先生回武汉大学法学院任教;52岁,被评为教授,并聘为博导。63岁时,被聘为浙江大学法学院院长。李先生太爱武汉大学了,在他67岁这一年又回到武汉大学任教。李先生说,他的根在武汉大学,那里有徐亚文等学生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。

    老人静静地躺卧在那里,慈祥的脸庞仿佛在诉说法治强国的梦想。李先生是当代中国杰出马克思主义法学家,在马克思主义法学中国化方面有着独特的原创性贡献。李先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理论的重要奠基人。先生的法治思想始终贯穿着这样一条主线,即:尊重人的主体地位,保障人的基本权利。先生说,中国法治不能只讲“控权”,而是还要讲“保权”;“控权”是为了保护人的消极权利,“保权”是为了保障人的积极权利;“控权”和“保权”二者要有机统一、不可偏废。先生的鸿篇巨制《人权理论与实践》、《人本法律观研究》以及集毕生心血著成的《中国法理学发展史》都体现了前述法治思想。李先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学理论的重要奠基人,建构了“六论”法理学体系。李先生是中国著名法学教育家,培养了大批优秀的法学理论工作者和法律实践工作者。

    我与李先生是同乡(祁阳县龚家坪镇),我们两个村(李先生出生在九塘村)的直线距离不足3公里。大约在我读高中的时候,我们中的同学李夏柏(李先生的亲戚)总在我们面前夸耀说,他村里有一个大法学家李龙;年少时,我们就对李龙先生充满无限的敬仰。一直怀揣着这种敬仰,总想能有机会拜见先生。2002年,在李先生任浙江大学法学院院长(浙江大学法学院首任院长)时,我第一次有幸拜见李老师。此后,李先生在介绍我时总亲切地称呼我为“小老乡”。2004年,我报考浙江大学法学院李先生的博士生;随后,入胡建淼先生门下,跟随胡先生学习行政法;非常感谢胡建淼先生的厚爱和教育。在杭州的时候,李先生住在嘉绿苑小区,楼层在5楼,没有电梯。每当有重一点东西要搬时,先生总叫我过去帮忙。记得有一次与先生一起搬一捆捆的书(书名为《西方宪法思想史》),在把书搬到家后,先生对我说:“能够双手提两捆书到五楼,说明我还年轻。”然后李先生按了按大腿,风趣地说:“皮肤还很有弹性。”先生喜欢吃红烧肉,给先生订盒饭的时候我们总是首先考虑先生的这个小爱好。先生喜欢吃米粉,有空的时候我陪着先生在嘉绿苑小区门口的小店吃米粉。2004年,先生重回武汉大学任教,但有时候先生还到杭州。每次回到杭州,我都陪着他;晚上睡觉时,先生在里面的房间里睡,我在外面的房间。睡觉时,先生总是亮着灯。有一次,我想把房间的灯关了,先生说,不要关,因为年纪大了,睡眠不是太好,醒来时有灯方便翻翻书,也方便把思考的东西写下来。后来,先生到杭州的次数就少了,我有空的时候就到武汉大学拜见先生。点点滴滴,历历在目,如同就在昨日。难忘先生的谆谆教诲,难忘先生的提携和关怀,难忘先生的音容笑貌。

    李先生千古!愿李先生在天堂里没有病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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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020124日泣书于广州